YOUHUA S2-1
PHUBBING
人間失格

演戲。這是人和人之間溝通、相處的必要之技能,認真說來,把「演戲」認定是人們之間互動的橋樑也不為過。人們在講話時,掛在臉上的笑容有時是演出來的;人們相敬如賓的對話,不少時候也是演出來的;然而這些伎倆沒有讓人們變得疏遠,反而為冷漠的話語蓋上一層緩衝墊,修飾、吸收那些容易造成衝突的能量。換言 之,演戲能讓一個人擺脫「原本的自己」,像本書的作者自述在學期間,就常利用演戲來掩蓋陰沉、不善交際的自己,搖身一變成為一個讓同學和老師開口大笑的歡樂小丑。
用「演戲」來與人相處,這件事我舉雙手贊成,其實我自己也是如此。我在學校給大部分人的感覺應該是開朗、活躍等,但事實並非如此,這不是我「為賦新辭強說愁」,也絕非要模仿《人間失格》,但是不得不承認,我國中前後是兩個樣子,而這個改變,正是《人間失格》這本書作為我轉變的契機;但其實這個轉變也非「實質上」的轉變,而是表面上的,也就是我說的「演戲」。演戲可以圓滑一切,只要你能演出符合大多數人「期待」、「想要」的樣子,就能過上大多數人認知的「正常的生活」。但在同時,我也經常思忖既然「大多數人」都在演戲,那人與人之間應當只是多重戲碼而已,應當十分容易理解吧。但事實又並非如此。在生活中我體悟到更多複雜性,是因為在演戲之上,還存在著更進階的「說謊」。
在有些人眼裡,「說謊」和「演戲」是差不多的,但是我在觀察同儕圈後又有那麼點感觸,我想,演戲是被動的,給予順應他人心意的回應,這需要一點揣摩與試探,往往有點討好的意味;說謊就不一樣了,說謊是自己主動做出違心之事,通常帶著若有似無的羞愧。單單演戲,容易被看穿;單單說謊,容易被拆穿,這兩者單獨存在,就像腐爛的木頭一樣脆弱,但若兩者相輔相成,腐爛的木頭將獲得新生,重新變得堅固。說謊和演戲兩者結合,大概是活在這世上游刃有餘的一種方式。只要是一個「人」,那戲就不可能不被看穿,但越倚賴以「演戲」與人交往的人,在被看穿的當下受到的震撼、恐懼也越巨大。正因為需要用「演戲」來和「大多數人」相處,才越害怕被看穿;正因為不得不用「謊言」來遮蓋最深處不堪被發現的自己。如此一來,想想要能圓滑的活在世上,實在是一件令人敬佩的事,這大概是為何屈原選擇自盡,太宰治決定輕生的原因,要純粹的正直著,實在太辛苦了。
另外書中談論關於「女人」的部分,由於我還只是個高中生,所以經驗顯然十分不足,但是有一句話在我微薄的經驗中曾深刻感受到的:「女人會主動勾引你,又狠狠甩掉你;有些女人在人前藐視你,對你刻薄狠心,卻又在人後緊緊擁抱你」,造成這現象的具體原因,礙於性別因素我也不清楚,但這句話,確實再一次勾起我對於太宰治的崇拜,真是講到靈魂、講到骨子裡的一句話啊!女性就是如此具有魅力,卻又讓人摸不著頭緒,讓人痛苦又難以割捨的吧。
《人間失格》是太宰治辭世前不久才完成的作品,與其他作品不同,其中只有黑暗,看不見任何的希望,就算有,也會立馬變成一個悲劇。「失格」是失去某種資格的意思,「人間失格」意旨失去活在人間的資格;一生用演戲和謊言編織成的偉大作家津島修治,終於在他與「世人」和「世間的一切」對抗的第三十八年,用永遠的沉睡來回應這個在他眼裡骯髒無比的世界;也在書中以最悲慘、最無可救藥的描寫來陳述自己的「人間失格」。這種頹喪十分真實、殘忍,卻也很有魅力。我想,會有這麼多人推崇太宰治,不是因為這無可救藥的黑暗,而是因為,他是少數有勇氣對這個世界與自己真實,擺脫演戲與謊言,去純粹說說「活著」是怎麼樣筋疲力盡的人吧。